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,密密麻麻的星星,好像是渔人撒下的浮标,被海浪摇得一闪一闪的。我坐在餐桌前,悠闲地吃着晚饭,爸爸妈妈坐在客厅里看着《史记》。
我边大口的咀嚼着饭,边用手在桌上笔划了两下,看着爸爸买回来的年画上的字发呆,再凑近看着是否写错。“春福!”我一字一顿的念了下来,好熟悉,好像是一个人的名字。我思索着,不禁脱口而出“是他----爷爷。”突然,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住了,怎么也咽不下。
拔开手指一算“真快呀!爷爷离开我已有三年了。”我顿时泪满盈眶,回忆起了与爷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。
长方脸,一道道皱纹毫不留情的在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,灰白的眉毛下一双不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,这便构成了一个慈祥的老人,我的爷爷——袁春福。
爷爷,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人,一个农民,一个住在“穷山包”上的朴实的农民。
在我的印象中,他是个“傻”爷爷。一年,种的辣椒多了,除了送给我们和大姑每人各一袋还剩下了不少,爷爷怕放家里到时候坏了,糟蹋了,于第二天起了个大早,跑了三四里山路到街上,打算卖掉。
这是爷爷第一次到街上卖菜,不知合理的价格,也不知要吆喝,足足吹了一个多钟头的西北风。不知道他站了多久,好长时间后才来了个顾客,她发现了角落中的爷爷,随之便发现了旁边一袋子上好的辣椒……。临近响午时,爷爷才兴高采烈地回了家,笑咪咪地说:“今个儿卖了三四斤辣椒呢!”卖了多少钱?“足足5元呢!”坐在一旁的三妈笑了起来,我却注视着爷爷裤边上那湿润的泥土,脑海里浮现出爷爷驼个大袋子,摸黑在蜿蜒的.山路中小心翼翼地走时的情景。之后,大家把真象告诉他时,他还是笑咪咪的说:“钱少赚了点,但能有更多人可以吃到我种的辣椒了。”
记得一个寒假,爸爸妈妈因工作繁忙没空照顾我,便将我送到了爷爷家。乡下自然不能与繁华的城关相提并论,只是些粗茶淡饭,还没有年龄相仿的小朋友伴我玩,每天除了吃、喝、睡,就是做作业。
一天,外面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,虽然很少很小,但还是给大地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。“嘎吱”奶奶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。刺骨的寒风立刻窜进了我的被窝里,我不禁打了个冷颤。带着丝丝抱怨的心情,撅着嘴,慢吞吞的起了床。“唉,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,烦……”正发唠骚的我这才发现裤子的松紧带断了,怎么办?现在去街上买?不行,天这么冷,路又滑。到底该如何是好?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----团团转。不知最后爷爷是如何得知了,把自己一条舍不得穿的裤子剪破,取出了松紧带,一针一线的帮我缝好了裤子。那时还小,不但没因此事大为感动,反而觉得爷爷很小气,一条裤子都不舍得买给我。如今再回忆过去,心里难免会有些内疚。
那是一个星期日,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可怕的星期日。大约在五点左右,爸爸接到了来自家乡的电话-----爷爷在地里干活,晕倒了,爸爸一面教给哥哥该如何冲药,一面装药穿衣服打算回家去看爷爷。但没多久,爸爸又回来了,我放下了手中的笔,蹦蹦跳跳的迎了出去,妈妈也闻声从厨房赶了出来,然而这次迎到的却是爸爸那张哭花了的脸,泪水早已布满他的脸上。“爸…走…了。”爸爸支支吾吾地说。突然我感到脑袋“轰”的一声,一瞬间,我彻底崩溃了,立即瘫倒在了地上,失声痛哭,用手用力的锤着地板。手被锤的通红通红的,但心还是那么的痛。一刹那间,天黑了下来,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了月色之中,我记住了那个黑色的下午,那个让我真切感到失去亲人痛苦的下午。
回到了爷爷家,我只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,他安静的躺在床上,脸已被遮盖住了,我知道我来晚了,连爷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,我彻底绝望了。奶奶坐在床边,哭红了眼睛,一见到我就一把搂住了,我怔了一会儿,再也忍不住了,和奶奶抱在一起哭了。大奶看见了,急忙拆开了我和奶奶:“晓好不容易回来一次,你到好,让她哭的稀里哗啦的,有这样待客的吗?”说着,便叫了几个人,让把我送到一边去。我独自一人坐在炉子边,默默的哭着,泪水滴到火盆上,发出“哧啦”的声音,我在心里高声呐喊着:老天啊,你为什么要夺走爷爷的生命,他只是一个老实、淳朴的农民,是一个好父亲、好爷爷,这不公平!
“饭吃完了吗?”妈妈朝餐厅喊到,我擦干了眼泪,回答到:“很快。”我看着年画上的两个字,心久久不能得以平静。
爷爷,您在天堂还好吗?是否因为那里无限的快乐而忘记我呢?为什么我一直听不到那熟悉的声音,看不见那慈祥的面容呢?